俄乌局势对中俄经贸合作的影响

编者按 

在俄乌冲突背景下，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展开了多方面的经济打压，出台一系列制裁措施，严重影响了俄罗斯营商环境。在新形势下，中俄两国经济合作既面临新的挑战也迎来了新的机遇。那么，当前的国际形势对中俄企业开展经济合作会有哪些影响？企业应当如何看待、如何应对这些问题？为此，上海合作组织中国实业家委员会和中国—上海合作组织法律服务委员会交流合作基地共同并举办了“上合法律服务讲坛之俄乌冲突对中国企业的影响”系列线上讲座，5月26日邀请了圣彼得堡律师协会副主席、库兹涅夫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博格洛莫夫和北京信达立律师事务所主任周广俊就当前背景下中俄企业经济合作所面临的风险和应对策略进行了解读。本文内容并非正式的法律意见，仅供参考。本文系北京信达立律师事务所周广俊律师关于《俄乌局势对中俄经贸合作的影响》的讲座内容。

今天我们讲座，主要想给大家介绍四个方面的问题：

一、俄乌局势对中俄经贸合作的影响

二、中俄经贸合作过程中应当注意的法律问题

三、中俄经贸合作争议的解决方式问题

四、中俄经贸合作案例

第一个大问题：俄乌局势对中俄经贸合作的影响

我个人认为，俄乌局势对中俄经贸合作有好的影响，也有不好的影响。

我们先来说一下不好的影响，主要是三个方面的：

1. 第一个是物流问题

物流的影响非常大，前几天俄罗斯交通部长也说了，西方的制裁导致俄罗斯的物流彻底中断，使俄罗斯被迫重新去规划设计自己的物流。这是俄罗斯的现实情况。我们的企业、有物流需求的朋友都能明显地感觉到，物流问题现在是影响中俄经贸合作，特别是货物往来最大、最棘手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从我个人来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因为俄罗斯大部分的港口被封掉了，俄罗斯大部分的船只不能到西方去了，西方大公司的船舶又不到俄罗斯来了，运输工具都没了，港口也没了，大量的货物，以前海运量是很大的，现在都停掉了。现在的中欧班列也受到影响，集装箱也不够用，铁路线路也有问题。大家都知道，俄罗斯的铁路基本上还是一百年以前修的那些铁路，当然不能满足现在突如其来的庞大物流的需求。俄罗斯的领空也对西方关闭了，他自己的飞机也飞不出去，即使是货机也不敢飞。原因大家都知道，因为只要俄罗斯的飞机飞出去，到了不友好的国家，他的飞机就会被扣押。因为俄罗斯之前从西方融资租赁的飞机，由于被制裁现在都不还回去了，所以只要俄罗斯的飞机飞出去，就会被扣押。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空运没有了，海运也受到很大的影响，而陆路、铁路的运输又受到口岸过关能力的影响以及汽车数量的影响等。所以，物流的问题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同时，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物流的往来，一般的邮路也受到很大的影响，包括一些文件的往来。我自己不需要发货，但我可能还是需要发一些文件的，比如我们律师有一些合同和法律文书需要传递，现在都是存在很大的问题，邮寄的时间非常长，没有任何保障。

我认为，由于制裁导致的物流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只要制裁取消，物流公司马上回来，双方恢复港口互通和飞机的往来，这些物流问题都可以解决。但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俄罗斯不会低头，西方也不会松口，这个斗争只要继续下去，物流问题可能就一直解决不了。所以，每个企业家在谋划对俄贸易和投资的时候，都要首先考虑物流问题可能对你造成的影响。

2. 第二个是支付问题

支付也是主要问题之一。大家都清楚SWIFT问题，俄罗斯的银行如果被踢出SWIFT系统，你就不能使用美元和欧元跟中国企业结算了。出现最大的问题是，银行在实践工作中怎么掌握这个原则。如果俄罗斯的公司主体是被制裁的主体，或者它的开户银行是一个被制裁的银行，你不能跟他做支付交易了，他给你汇钱，你收不到，你给他汇钱，他也收不到，这个是确定无疑的。但问题的关键是，被踢出SWIFT系统和受到制裁的俄罗斯银行只是少数，大部分银行还是可以做的。但被制裁的银行恰恰是俄罗斯头部的银行，他们几家被剔除之后，可能是整个俄罗斯支付系统的70%-80%都被剔除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小银行。而跟中国企业合作的做国际贸易的一些公司又都是大银行的客户，他的银行就被限制支付了，这就很麻烦。这种情况下，像我们现在提倡的是走CIPS系统、走人民币支付，但这需要一个过程，需要在中资银行或者能开中国人民币账户的俄罗斯银行开立人民币账户，然后用人民币付款。问题是这需要很长时间，他要开户，中资银行要给他开户，还要做客户审查，要把他的资金转移到人民币账户，这都需要时间。我们也要考虑制裁的压力，既给到了俄方，也会传导到中方，我们的人民币系统能在多大范围内发挥作用或者在多大范围内允许我们发挥作用，这可能还要看时间，看世界格局的变化。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关注，虽然支付问题现在仍然存在，但还是有通道可以解决的。

3. 第三个是制裁限制问题

这个限制主要是从原材料产品方面，还有西方的芯片或者机电设备，这些东西一律不允许卖到俄罗斯，不管是卖给谁，这也是目前影响最大的一个问题，也是俄罗斯人现在想通过中方来解决的问题，包括平行进口也是要解决这些问题。有些产品能不能在第三国买到以后，通过友好国家再进口到俄罗斯去，这是他们非常希望解决的问题，中国的很多商家也希望通过这个途径能够绕开制裁，如何能够实现，每个人都在想办法，要根据具体情况处理解决。

我们再来说一下，俄乌局势影响好的一方面。

4. 俄罗斯反制裁措施

这个主要是针对中国企业来说的，具体就是俄罗斯为了应对西方的制裁采取了一些反制裁措施。我个人认为，这是给了中国企业很多机会，危机之下的一些机会，我认为可以利用这些机会，来扩大我们对俄罗斯经贸合作的水平。

1.强制结汇方面已经慢慢在放松。

之前是30天要结汇，现在是60天，有进出口合同的可以不结汇了。限制提取外汇现金、境外汇款，也都在放松。还有汇率问题，我个人的观点，汇率在目前的情况下，俄罗斯在逐步与世界脱钩，没有一个融入国际贸易、国际金融体系的币种，它的汇率是高了还是低了，现在很难判断。这种判断没有价值，就跟苏联时期一样，一个美元只能换40个戈比，也没有意义。只有当俄罗斯的经济融入到国际贸易当中去，它的汇率才能真正体现它的经济发展水平。这种风险也是蛮大的，所以你不能只是看到卢布汇率走强了，其实日后的风险是在逐渐积累。

2.预付款限制只是针对于服务贸易。

俄罗斯公司如果是买货物的话是没有预付款限制的，但如果要买一些律师服务、会计服务、咨询服务、特许权使用权等，就会有预付款30%的限制。我想，这也是俄罗斯为了限制外汇外流，怕一些不法商家利用服务贸易合同转移资金。

3.平行进口。

平行进口是俄罗斯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光是它的工业体系现在面临停产，某一个工业体系要停掉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它的日常生活必需品的保证都出了问题，所以要通过平行进口把西方撤出俄罗斯市场的这些品牌，能够让他们的产品有机会再回到俄罗斯。如果他们的产品彻底离开，都不能回到俄罗斯市场，这个对俄罗斯的工业和百姓的日常生活都是有很大影响的，所以出台了平行进口政策。

平行进口清单在4月份就出来了，但是有一个备案和公布的程序，所以直到5月6日才完成司法部的备案，5月7日平行进口清单正式生效。有的同行说清单还没有生效，实际上不是，这个清单在5月7日就生效了。前几天的时候，俄罗斯工贸部的部长也明确表态，如果退出的西方公司想回到俄罗斯，可以把他们从平行进口的清单里剔除掉，可以继续享受品牌所有者的各种权利。另外，平行进口清单不包括医疗器械、药品、食品，基本上都是跟工业有关的产品或者是生活用品，具体的可以看这个清单。

平行进口还有一些问题，大家需要注意。

平行进口的东西进口之后，因为品牌的所有者不提供保修了，所有的保修责任都是卖家的责任、销售者的责任。这样一来，销售者在卖的时候就要考虑价格，因为他要提供售后服务和承担风险。这种情况下，我个人认为价格可能会升高，因为销售者要给自己留出余地。

另外，平行进口的商品必须是正品。假设你进口的是一双阿迪达斯品牌的鞋，一定是要得到阿迪达斯品牌授权公司所生产的。俄罗斯的平行进口政策基本上就是，我不保护你的品牌，但是我也不允许其他人利用不被保护的品牌造假，这是一个前提。

平行进口不适用于个人自用，比如我出国带两箱子货物去俄罗斯，这个跟平行进口没有关系。

还有报关方面，虽然从品牌的角度来讲，允许平行进口了，但是有些商品还是要求办理认证的。比如汽车，你不认证的话可能会涉及安全问题，就也不让你进口。但是如果你要办理认证，按照目前俄罗斯的法律又必须是生产厂家或者生产厂家授权的人才能申请进行认证，所以在这个前提之下，你想做汽车的平行进口到俄罗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个中国的知识产权海关保护条例问题。一个东西在中国买的，如果你想出口到其他国家，你也是要经过品牌所有人的同意，否则你只能在中国销售，不能出口。这种情况下，中国海关把了这么一道关，你即使想做平行进口，俄罗斯入口的问题解决了，但是从中国出口的问题还面临着中国海关是否放行的问题。

另外就是欧亚经济联盟问题。就像博格洛莫夫律师明确提到的，也许你可以突破中俄海关的限制，但是在你买这个东西的时候，可能卖给你的商家就会给你限制，你要保证你这个东西不能转卖，你只能在中国使用。如果你违反了合同约定，你就要对卖家承担责任，你可能会丢掉自己的代理权或者被列入黑名单，你想去做这个生意可能都做不了。你通过这个渠道或许可以把货物出口到俄罗斯，但是这个风险你能不能够承受，要做一个综合的考量。

4.其他有助于对俄贸易的措施。

俄罗斯还出台了一系列鼓励进口的措施，比如认证简化，关税可以延期交付，还有优惠税率等。对于电商购物，免税额提高了，之前是250欧元，现在是1000欧元。这对跨境电商是好消息，可以卖更多的东西到俄罗斯，而且俄罗斯在这方面的需求应该是很大的。

最近刚刚出台了一个技术设备进口免税政策，但大家要注意两点，这个免税是有条件的。第一，你一定是要列入优先投资项目的设备，而且所谓的优先投资项目一定是在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备案名单内的，这种情况下，这个设备才是免费的，否则就不能享受免税。什么样的项目能进去，什么样的项目不能进去，目前来看还没有最终的清单出来。所以，只有等这个清单出来，在这个清单之内的投资人和清单之内的技术设备才能享受免税。

还有一个加密设备进口程序简化的优惠政策。这个相对也比较重要，因为加密设备几乎涉及到如今使用的所有电子设备，手机和电脑等只要带蓝牙功能和Wifi功能，都符合加密设备的要求，没有认证是不能进口的。目前的规定是，你可以去办这个认证，但只能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下属的认证中心办理，比较复杂和麻烦。现在又增加了六个电子行业方面的协会，授权这几家协会发放加密设备进口的认证，你找他们办理也可以。另外，还开了一个口子，俄罗斯所谓支柱体系的俄罗斯大公司，他们进口这些加密设备的时候，是不需要这个认证的。因为这些大企业要进行大批量的生产，需要大批量的进口电子设备，为了让他们尽快恢复生产，这些大企业就免了加密设备的认证。如果中国企业把商品是卖给这些大企业，加密设备认证就不用办了。

5.不友好国家清单。

这个清单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好的一面，这些不友好国家在俄罗斯很难做什么事情，它所占领的市场基本上要退出来，相对来说，这给中国企业在相应的行业或者领域腾出来一个很大的市场空间，我们有机会填补进去，这是好的一面。但是另一方面，不友好国家的那些企业虽然走了，但是他们的市场影响力还在，品牌影响力还在，中国企业能不能顺利接过来，我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另外，那些企业退出的时候，他们如果想把资产和股权进行处理，也会给我们带来麻烦，让我们不能直接接手受让，因为这个必须要经过俄罗斯专门的政府委员会来审批，我们才能获准跟这些不友好国家的投资人进行交易，这也很麻烦。之前曾有芬兰的公司想把在俄产业卖给中国企业，我觉得交易起来，风险还是有的。但是，如果是有大规模的战略计划，准备对某一个行业进行大规模投资的话，我认为可以考虑去受让那些不友好国家退出的资产，因为它们是比较有规模、有影响的。如果能够把它们利用好，我认为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6.限制出口。

这个政策对我们来说，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现在很多人都想从俄罗斯进口粮食或者原材料，很多都是在限制出口范围之内的，所以，如果要从俄罗斯进口，一定要看你所进口的商品，是不是在俄罗斯限制出口的范围内，如果在限制出口范围内，就会有难度和风险，这个大家要考虑。

第二个大问题：中俄经贸合作过程中的法律风险防范

1. 尽职调查

我建议大家可以做一个最简单的调查，俄罗斯有很多政府网站和专业的服务网站，对公司的信息披露很全面，包括财务信息。俄罗斯的会计报表是要公开的，缴了多少税也是公开的。如果一个俄罗斯公司要跟你交易，你上网一查没有收入、没有员工，也没有缴过税，这种公司要敬而远之。另外要考虑到破产法的影响，即便一家公司账面上很有钱，但是如果它有破产的迹象，你也要考虑，因为这种情况下有可能你给了他一大笔钱或者一大批货后，一旦他破产，结果就是钱也要不回来，货也要不回来，这个成本很高，非常不值当。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俄罗斯公司的股东，对于公司交易申请无效的权利是很大的。在中国，只要合同盖了章，签了字，股东就不管了。俄罗斯情况不一样，大家要考虑这个风险。

2. 签约程序

这里面有几个问题需要注意，第一，一定要识别主体，主体识别的风险在于，俄罗斯的公司是可以重名的。所以，在跟俄罗斯公司签合同的时候，一定要写明对方的纳税人识别号或者国家基础注册号码，这个在实践中经常出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法定代表人，俄罗斯公司的总经理就是法定代表人，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公司总经理就是法定代表人。俄罗斯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就是现在允许有两个以上的总经理。这时候，你要看公司章程，这个总经理是不是有权跟你签约。俄罗斯公司章程对法定代表人的签约权是有限制的，比如不能借款或者签多少金额的交易，如果超过了这个金额，就需要董事会批准。如果有这样的公司章程规定，你一定要对方拿出内部的审批文件。所以，在俄罗斯一定要看公司章程。在俄罗斯，公司章程是非常重要的，你跟任何一个人签合同都需要看公司章程，来确定他能不能跟你做这笔交易，跟你签字的人是否有权签字，这样才可以保证交易的合法有效，否则是有问题的。如果不是法定代表人跟你签合同，是一个代理人，一定要有授权委托书，没有的话，你也不要跟他签，即使盖了公章也没有用，交易也是无效的。合同原件也是一个要注意的问题。现在越来越多的交易是通过电子邮件来传送，最好是双方互相给一份盖章的扫描件，另外要一份双方都盖章签字的原件，万一双方发生纠纷，这个原件是非常重要的。

3. 合同文本

合同文本的语言非常重要，建议一定要选择你熟悉的语言，如果你的英文足够好，你可以选英文和俄文两种语言。如果不确信，就建议您选中文加俄文，双方都很清楚，意思是一致的。另外，最好能约定文本具有同等效应，如果达不成一致意见，那就要约定哪一种文本优先。如果说俄文优先，你一定要仔细审读俄文，这是合同文本问题。

4. 争议解决条款问题

这里最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合同是要约定诉讼，还是要约定仲裁，我建议大家选择仲裁。如果选择仲裁，这里有几个好处。第一，如果是仲裁，你提供的身份证明和证据一般是不需要认证的，盖章签字就可以了，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第二，如果是诉讼，你必须得请律师，不请律师的话，这个官司你是打不了的。如果是仲裁，你自己去就可以了，对代理人没有任何要求，也会节约你的成本和费用。第三，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是诉讼，这个判决执行起来相对来讲会有很多限制，执行的时候文件也要翻译和公证、认证，很麻烦。如果是仲裁，有一个纽约公约，在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都承认，你拿着仲裁去执行，哪怕还多了一个承认的程序，可能相对来讲也比你拿到诉讼判决去承认和执行要顺畅很多，时间要节省很多。第四，最大的问题，正如博格洛莫夫律师所说，如果是诉讼，俄罗斯的法院向中国的当事人送达，或者中国的法院向俄罗斯的当事人送达，都要按照两国的司法协助条约沟通、司法部送达开庭通知等文件，这个时间是很漫长的，至少都要半年的时间，可能光送达就要一年时间，这个过程是非常漫长的，所以建议大家选择仲裁。

选择仲裁型条款的时候需要注意各种要素，最重要的是你要选择一个仲裁机构，还要选择仲裁语言和适用法律。一旦双方的合同将来真的出了纠纷，是用俄罗斯法律，还是用中国法律，要事先约定好。这三个问题都要在你的仲裁条款里写出来，才是一个比较完善的、友好的仲裁条款。最重要的是，要写明仲裁机构，一定要选择一个有效的仲裁机构，这才是一个有效的仲裁条款。

我们在实践中看到的仲裁条款都是有问题的，非常多，100个里面有90-95个仲裁条款写的都有问题，要么名称写错了，要么地点写错了，什么情况都有。所以，我在这里给大家汇总一个示范仲裁条款的列表，如果大家以后有仲裁条款方面的需求，你可以点击这个链接上去选择，你是选择俄罗斯的，还是选择乌克兰的，还是选择上海、深圳的，都可以把推荐的示范仲裁条款加到你的合同里，这就是一个最简单，但是最有效、安全的仲裁条款。

关于排他性法院管辖性条款，这个在实践中也经常出问题。问题在哪里呢？一般来说，中国人对俄罗斯的法院制度不是很了解，俄罗斯有一个法院叫仲裁法院，这是一个国家法院，它不是一个仲裁机构、不是一个商事机构，而是一个国家法院，中国人总是觉得你叫仲裁法院，那是不是就是仲裁机构呢？所以在这个时候，很多中俄企业之间的争议解决条款就约定了，比如说莫斯科市仲裁法院解决或者伊尔库斯克州仲裁法院解决，这种情况下就导致你约定的不是仲裁条款，而是一个法院管辖权条款，这样带来的一个结果是什么？这样一个条款，一般没有说这个管辖条款是排他的。按照我国此前的法律和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因为你条款里约定了管辖法院，并且没有约定排他，按照中国法律，就视为是不排他的。这种情况下，即使你的合同约定了在莫斯科市仲裁法院解决，你可以在北京、上海对俄罗斯公司提起诉讼，按照中国法律和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我们也是可以在中国起诉的。但是从去年年底开始，我国最高人民法院发布了一个新的司法解释，对这个问题做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解释。现在的解释是，如果你在合同里约定了一个法院，虽然你没有明确它是排他的，但是只要你约定了，我们就把它理解为是一个排他性的法院。还是同样一个条款，如果你约定了在莫斯科市仲裁法院解决，你就只能去那里解决，而不能再回国内来解决了。这种情况下，就要注意了，以后签合同的时候，如果俄罗斯公司再给你提出这种条款，原则上就不能再接受了，因为你一旦接受，就只能在俄罗斯诉讼了，你想回国内诉讼已经没有任何法律途径和法律依据了。

5. 诉讼时效

诉讼时效最大的问题是这样的。按照中国法律，你是欠钱的一方，我是要钱的一方，我只要能够证明我某年某月跟你要过钱，这个诉讼时效就中断了，就没有问题了。比如，发个短信、发个电邮、发个律师函，都没有问题。但是在俄罗斯，诉讼时效的中断不仅是你要主张，而且还有满足两点才能够导致诉讼时效中断：第一，你要钱，他承认确实欠你钱，承诺三五天还给你，他有这种承诺了，诉讼时效才会中断，重新起算；第二，你去法院起诉他，也可以导致诉讼时效的中断。但是，如果你只按着中国法律的思维模式去主张一下，你就以为能够导致诉讼时效的中断，那就麻烦大了。这种情况下，以后你到俄罗斯法院去主张时效没问题，但在主张时效中断的时候，这是不会被俄罗斯法院认可的。所以要注意，如果你的债务人是俄罗斯客户的话，你一定要注意时效问题，他不还钱，他不认可的情况下，你一定要去起诉，而不能以为仅仅提出主张就能达到诉讼时效中断的目的。

6. 破产程序

俄罗斯的破产程序比较复杂，这里简单说一下。俄罗斯的有限责任公司法，虽然原则上规定的也是股东责任有限的原则，但是破产法已经实现了突破。突破的意义在于，如果股东不能证明他没有过错，那就视为有过错，公司的资产不足以清偿债务的时候，在不能清偿的范围内，股东要承担补充清偿责任，这是最大的一个问题，是破产法的司法原则。对于我们来说，好处在于，如果对方破产了，但是他的股东是个人，个人有资产，确实有转移资产的行为，有过错，这种情况下就可以考虑通过破产法追究股东的补充赔偿责任，对方仅仅靠破产很难逃掉债务。俄罗斯为什么会这样规定？他不是为了保护债权人，而是为了保证国家的税收。几年前，大家都知道俄罗斯有一日公司，为什么？主要就是为了逃避各种各样的税，国家一看没办法了，所有公司破产后都说股东责任有限，怎么办？就修改破产法，你破产，随便，但是如果你有欠税、你有债务，我就要追你股东的责任，通过破产法来实现对股东责任的突破，这个大家要了解。

7. 离岸公司

现在俄罗斯人用得很少，中国人用得比较多。我们建议中国企业不要这样做，这样做风险很大。俄罗斯客户可以去公司所在地或者去你的所在地去起诉。还有一个就是，去你所在地的税务局起诉你偷税漏税，如果能证明你是为了逃税，税务局一定会处理，这种情况下你的损失也很大。

第三个大问题：中俄经贸合作争议的解决方式问题

1. 俄罗斯的强制管辖制度

俄罗斯为了应对制裁提出一个强制管辖，如果合同双方约定的仲裁机构是在当前的不友好国家，即对俄罗斯实施制裁的国家，则会被视为该仲裁条款无效或者无法执行，与这个合同有关的所有争议，都要拿到俄罗斯的仲裁法院去管辖，而且是专属管辖，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外方的当事人还要在境外提起诉讼的话，俄罗斯当事人就可以申请法院发布禁诉令，会有一个高额的罚款，就是告诉外国公司你不能去国外仲裁，你要是去仲裁的话，我就对你进行司法罚款，这个金额也是很高的。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一个在俄罗斯有生意、有资产的外国公司，你就没办法违反禁诉令，这就很麻烦。

这个对于中国公司也有影响。比如说，之前的中国公司跟俄罗斯公司有大的合同、大的交易的时候，我们都有一个习惯，一般会约定在巴黎或者斯德哥尔摩进行仲裁。如果约定了这样的仲裁条款，这个仲裁条款就是无效的，你没办法仲裁，最后导致这个争议会回到俄罗斯的法院。所以，这种情况下要考虑在约定仲裁的时候，要选择一个可以执行的，不在制裁范围之内的仲裁机构。

2. 建议考虑选择香港

一些俄罗斯人或者其他国家的人会考虑去新加坡或者中国香港，俄罗斯人更喜欢新加坡，但是现在新加坡对俄罗斯实施了制裁，中国香港可能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案，我们能够接受，俄罗斯人也能够接受。

3. 《中苏交货共同条件》

这是1990年3月13日签订的，是当时的两国外贸主管部门签订的，规定了强制仲裁。如果是货物买卖合同，这个共同条件就强制使用。强制仲裁的规则是：如果供货争议的被诉方是俄罗斯企业，则争议应当由莫斯科的俄罗斯联邦工商会国际商事仲裁院仲裁解决；如果被诉方是中国企业，建议就由北京的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仲裁解决。所以，你要么约定一个有效的仲裁条款，说我们约定在香港或者约定在北京或上海仲裁委员会仲裁，那么这个强制仲裁就不适用了。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在合同里面写上，我们双方排除《中苏交货共同条件》的适用。否则，如果没有特别约定，发生争议后我们要去告一家俄罗斯公司，只能去莫斯科告他，我们肯定会被动一些。

4. 俄罗斯法律关于不可抗力的认定

这是最近几年比较突出的问题。前两年有疫情的影响，今年2月24日之后又出来了新的问题，即特别军事行动算不算不可抗力，这个争议很大。原则上，在俄罗斯来讲，它不叫战争，所以一般来讲是不符合合同条款里关于不可抗力的定义，因为它不叫战争，而是叫特别军事行动，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就不是不可抗力。所以，出现这个问题之后，这个情况对于俄罗斯影响很大，确实有很多俄罗斯公司因为特别军事行动就无法履行合同，如果不能成立不可抗力的话，就需要对外承担违约责任。所以，不久之前俄罗斯联邦工商会向俄罗斯最高法院提出申请，看能不能出台一个司法解释，把这种情况认定为不可抗力，最高法院目前还没有作出解释。另外一个情况是，俄罗斯关于不可抗力的法律条款。俄罗斯民法典的第401条，在不可抗力认定的一般原则之后，还增加了一个特别条款，就是如果你不能履约是由于你缺乏原材料和资金造成的，则在任何情况下不能视为不可抗力。我们看现在的情况，俄罗斯很多的合同不能履行就是因为没有原材料，恰恰符合俄罗斯联邦民法典第401条的条件，这个对俄罗斯的影响很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民法典修正案，目前还在一审，尚未通过，能不能通过也还不好说。如果通过了就会解决这个问题，解决的方式就是在民法典增加一条：如果不可抗力是由于不友好国家的制裁行为导致不能履行的话，对不起，就不用承担违约责任，而且可以解除合同。这个相当于把他认定为一个不可抗力，后果和效果是一样的。俄罗斯企业、俄罗斯政府希望通过这个法律条款的修正来摆脱他们的违约责任。这个能不能通过，还要等等看，我个人认为通过的可能性相对大一点。

5. 仲裁条款

刚才我给大家讲了，就是一定要选择一个不友好国家范围之外的，最好是在我们国家进行仲裁的仲裁条款。这里，你还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执行，如果你认定了，将来发生争议一定是对方违约，我要追索一定向对方追索。我们就建议，优先考虑把仲裁机构放到对方。这样的话，这个判决做出来之后，马上就可以申请执行，没有承认这个程序了。不然的话，你在中国拿到这个裁决，还要去申请承认，也是有费用和成本的。这里大家要考虑一个因素，谁有可能会最先违反约定，违约的最大可能性在哪一方，这个要判断。

6.聘请律师

接下来一个问题是聘请律师。我们要请律师，要看你是诉讼还是仲裁，如果是诉讼的话，你只能请俄罗斯的律师或者请俄罗斯人，只要他有俄罗斯法律高等教育的文凭就可以，没有律师资格也可以，不是说只有拿牌照的律师才可以作为你的代理人。任何一个人，你的好朋友如果学过法律，有法律院校的毕业证，他也可以去做代理人，资格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还是建议你请有牌照的律师，因为有牌照的律师有豁免权，他有一些特殊的权利。比如我们中国律师，去第三方机构调查取证时，人家可以配合，也可以不配合。但是俄罗斯法律不一样，俄罗斯律师给你发一个函，你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给予回复。如果你请的是一个有牌照的律师，这点上对你就会有优势。

第四个大问题：俄罗斯经贸合作案例

讲一讲最近的情况。今年2月24日之后，俄罗斯有两个著名的案例，一个是小猪的案例，一个是小鸟的案例。

英国一家公司是小猪的商标持有人，去起诉一家俄罗斯的公司，说你用了我的商标，没经过我的许可，你要给我赔偿。俄罗斯的法院判决是，因为你是不友好国家来的，你来起诉就是一种滥用权利的行为，按照俄罗斯2月28日发布的总统令，对你这种滥用权利的行为，法院不予支持。

其实，当时2月份俄罗斯的总统令跟这个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现在就是一种司法的倾向，所以只要是来自不友好国家的企业，起诉的时候都会遇到很多问题。

愤怒的小鸟案例的原告是一家芬兰公司，也是因为商标侵权去起诉，侵权方抗辩的理由也是不友好国家，但是法院做出了相反的判决，你友好不友好跟这个事没有关系，你滥用了别人的商标，你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就是侵权行为，所以这个判决是完全相反的。

这两个案例说明什么问题？俄罗斯的法律是非常复杂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解释的空间非常大，很多非常重要的法律问题是在一段时间内发生了非常重要的变化，以前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的事情，或者以前完全可能的事情，现在变成了不可能。这是大家要理解的。你在俄罗斯处理法律案件的时候，不可能说法律条文就是这么写的，我就应该这么理解，但是在法律的解读方面可能会出现你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所以大家要做好一个准备。

一般来说，案件大概有两类，一类是贸易案件，比如货款纠纷等，另外一类是就是投资方面的案件。

1. 关于贸易类案件方面的问题

中国客户最大的问题就是证据不足。很多事情我们去溯源的话，中方客户都是没有过错的，都是对方违约或者恶意拖欠。但是，由于我们证据不足，我们很难赢，或者说我们证据很足，但是我们做出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行为证据。对方说你有问题，你没有及时回复、及时反驳，你做出一种友好的行为，希望和对方和平解决，被对方作为一个来攻击你的证据，这是我们吃亏吃得最多的地方。我们该友好可以友好，该争取也要争取，但是一定不能放松警惕。俄罗斯人在这方面就很有经验。所有的俄罗斯公司，在苏联时期就这样，一个外贸合同要总经理和律师同时签字，双签之后才生效。现在俄罗斯公司大部分也都是这样，一定要法律顾问看过或者财务经理看过才可以签约，而我们只是业务员看过之后就可以了。

我们和俄罗斯还有观念上的不同。争议出现之后，我觉得该礼让要礼让，该进攻要进攻，否则的话很难在争议的解决方面占主动。只要是涉外案件，都是一个非常长期的工作，费用也不低。所以一个小案子就要考虑放弃，如果一个很大的案子值得打的话，一定要做好花钱的准备和充足的预算，不能说打着打着就放弃，这种情况还不如不开始，否则损失会更大。另外一个就是在解决纠纷的过程中，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各方面的资源，媒体的资源、社会关系、中俄经贸合作的各个层级的合作机制，要向他们去反馈，争取相关部门的支持，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2. 关于投资类案件方面的问题

在俄罗斯最大的问题就是司法腐败。这个情况确实是存在的，这种司法腐败不光是针对于外国人，对于俄罗斯人也是这一套流程，只是他们比较熟，我们不熟而已，所以你在俄罗斯投资的时候一定要做好这方面准备。本来资产是你的，被黑社会看上了，他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手续把资产转到他的名下。比如中国的公司，公司是你的，总经理突然变了，因为股东变了，股东怎么变的呢？因为有一个公证员给他做了一个公证，张三把股权卖给李四了，李四可以说公司现在是我的了，税务局看到这个公证，只能认定现在李四是股东，他当然可以更换总经理，之后他就可以变卖你的资产，处理你的银行账户，你的钱就没了。当然这里有造假的成分，但是你把它作为刑事案件去打对方造假也需要时间，走民事案件的时间则更加漫长，都需要多方的力量去做这个事情。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一定要做好事前的预防工作，所以我们对俄罗斯的客户，如果你在俄罗斯有大量的投资，一般来讲建议你做两家公司，一家是放你的资产，所有的钱和资产都放在A公司，A公司尽量少活动、少露面；B公司是项目公司，所有具体业务让B公司去做，B公司需要时，再把钱从A公司转过去，以此来保证资产的安全。

另外，如果你说太麻烦了，我做两个公司的成本太大，那你做一家公司。如果公司有很多钱和资产，如果怕被别人用这种方式偷袭的话，就要考虑怎么能够阻止不会被那么轻易的变更股权。比如，可以考虑股权的质押或者抵押，或者通过登记，让骗子不能轻易地变更股权。这是有效保护你资产安全的手段，每个企业的情况可能不一样，所以相应的应对措施也不一样。

3. 需要充分了解俄罗斯法律

这种了解不光是要请俄罗斯人，可能还要请中国律师。法律的问题，从法律的语言翻译给大家，让大家都能够听懂，这是非常复杂的事情，我认为这是中俄目前投资贸易过程中非常重要的问题，包括我在内，我们这些律师都不一定能够非常准确地理解俄罗斯的法律。或者我们理解了，俄罗斯律师理解了，但能否准确地反馈给我们的客户，我们的客户能否准确地理解，这对于整体项目的推进或者两国经贸关系的发展，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当然需要方方面面去做努力的工作，我认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再次感谢主办单位的邀请和大家的聆听！

听众提问

1. 一个生产电梯的公司，首先把电梯卖给哈萨克斯坦的企业，哈萨克斯坦的企业再卖给俄罗斯的代理商，俄罗斯的代理商再卖给俄罗斯铁路公司，俄罗斯铁路公司是进入制裁名单里面的，这样的话，中方生产电梯的这个企业是否会受到连带的制裁？

周广俊：首先，有一点我不太明确，就是俄罗斯铁路是受到制裁了，但是它受到的具体制裁的范围是什么？不是说它什么都不能干了，它还一样能给我们提供铁路服务，我们能不能卖给它电梯，这个我不清楚，我认为要查一下具体的明确的制裁范围是什么。如果不在制裁范围之内，你卖给它肯定没有问题。

如果在制裁范围之内，这个电梯就是不允许卖给俄铁，因为他是受制裁的。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卖，我个人认为你是有风险的。你这个电梯能不能从中国到哈萨克斯坦，我们中国海关还是有一道知识产权保护的，你能不能出去，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你的上游也会对你有一个限制，现在所有的合同应该都有约定，你不能违反制裁，我卖给你的东西不能用于违法目的，你不能卖给受制裁的公司。你如果违反了合同约定，你将来就不能再跟这家电梯厂商做交易，他就不会再卖给你东西了，他会要求你支付很大一笔违约金，因为你故意卖给哈萨克斯坦，而且你明知道哈萨克斯坦会把这个东西转让给俄铁。如果这些都有证据的话，你对你的上家会承担一个违约责任。另外，这个东西如果是制裁产品的话，你通过转手的贸易卖过去了，你有可能会受到美国的制裁，这是肯定的。即使你没有连接点，美国没法制裁你，你要考虑将来会不会有其他方面的风险，我认为这都是要考虑的。

2. 中国生产的设备，设备上主要的部件有美国的元素，如果出口到俄罗斯的话，是否会受到制裁？

周广俊：受制裁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制裁一个主要的内容就是美国成分。如果你这个设备里有美国的成分或者有美国的软件，有美国的机器生产的，就都是在这个制裁行列之内的。但是，具体哪些可以用，哪些不可以用，这个要看具体的制裁清单。每个公司都会有合规部门，根据具体的产品去逐项认定，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程序，要充分考虑制裁的风险。

3.您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有没有代理注册俄罗斯商标的业务？

周广俊：代理注册商标，我们具体是不做的，我们有合作的俄罗斯专业的商标代理机构会处理这方面的事情，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们，我们可以推荐给大家。

4. 在当前的集装箱租赁业务中，由于在俄罗斯租赁的对象基本上是俄罗斯的企业，如何在法律层面上尽量规避制裁企业，从而避免因为租赁而导致的损失？

周广俊：这可能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这个生意我要做，但是俄罗斯公司又是一个被制裁的公司，不制裁的公司又没有生意，我只能跟他做，这种情况怎么办？我觉得每一个企业都要想想办法，能不能通过第三家公司去做或者你单独成立一家项目公司去做，我想事情肯定还是要做的，但是风险也是会有的，还是风险和利益平衡的问题。

5. 现在跟俄罗斯做进出口贸易，怎样才能知道合作伙伴已经被制裁了呢？怎么能查到这方面的信息？如果俄罗斯的小银行被制裁了，信用这块怎么办？

周广俊：银行能不能汇款，有没有被踢出SWIFT，这个都是可以去查的，包括任何一家俄罗斯公司或者一个俄罗斯寡头有没有被制裁，去俄罗斯的网站都是可以查到的。如果查到了他本人或者他公司的控股或者公司下面控制的公司，都是属于被制裁的，你就不能去做。

但是俄罗斯还有一个特殊情况。在中国很简单，A和B如果有控制关系，一定会有法律文件，不论是股权控制，还是说通过协议来控制，二者之间是一定要有一个法律文件来约束的，可以公开的或者将来可以拿到法院上去说。俄罗斯有一个特点，A控制B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文件和股权关系，但就是A把B控制了。这种情况下，B不一定是被控制的企业，原则上是可以做的。但是，这种情况下也有被制裁的风险，俄罗斯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大家也要谨慎。

6. 俄语专业在现阶段有怎样的机遇和前景？

周广俊：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中国跟俄罗斯的政治关系、经贸关系，都是很好的，会有一个广阔的市场机会，这个对俄语生或者学习法律的跟俄罗斯有关系的专业，我觉得都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我个人认为会有一个很广阔的前景，这是一个大趋势。

如果要做这方面的工作，我觉得一个是语言，一个是法律，一定要学好，都要用上，现在只有语言或者只有法律也是很难的。另外，再学一点专业知识可能会更好。

7. 向俄罗斯出口民用设备，设备采用了欧美的导航技术，这些零部件是在美国商务部的清单里面，不是军事用途，作为中方的出口企业如何规避美国的制裁？

周广俊：不管是军用，还是民用，还是军民两用，只要含有的部件是美国出口的，都是不可以出口的，出口的话肯定违反美国的规定，肯定是有被制裁风险的。

8. 在俄乌局势爆发之后，有家企业有一部分货物在中转港被查验，因为超过了一周时间，堆存的费用非常高，出现了很多额外的费用，对于额外产生的费用有没有好的建议和解决办法？

周广俊：这个问题可能不是一家两家的情况，有个朋友告诉我，他的货在欧洲港口待了两三个月，回都回不来，也去不了俄罗斯。所以，这种情况要考虑这种责任是谁造成的，如果确实是不可抗力，超期的费用由货主来承担，物流方面没有任何的过错，确实是不可抗力导致的，你可能要考虑要么把这个货退回来减损，要么弃货。这个情况不一样，要看你的合同，导致仓储超期的责任是谁的，如果是你的，你要考虑弃货或者把货退回来。

9. 有一家企业跟俄罗斯签订了合同，但是俄罗斯的业主接受了以人民币来计算合同的建议，但是要以卢布的方式支付，在目前外币管制的情况下，中方的企业怎么样能保证在没有较大汇率损失的前提下，把卢布兑换成人民币，然后通过俄方的账户汇到中方的账户？

周广俊：所谓的外汇条款是常用的。如果说最终付款付的是人民币的话，你要确保对方一定有人民币账户，没有人民币账户的话，这个钱肯定是汇不过来的。因为这种汇率的风险，双方都不会承担。你承担还是我承担，或者咱俩约定一个汇率的期间也可以，但是这个期间你怎么约定，我觉得也是很难的，所以汇率的风险基本上解决不了。从俄罗斯的法律来讲，汇率风险是一种商业风险，不是不可抗力，也很难认定是一种情势变更，所以你要承担，只有在汇率超过50%以上的情况下，你才可能考虑援引情势变更去变更，否则是不可能的。所以要想在一个条款里解决汇率风险问题，在法律上是不太可能的，我建议大家再考虑其他办法。

作者系北京信达立律师事务所周广俊律师（文章根据讲座实录整理）

来源：法治网